四、 圣体圣事——道成肉身的延续

 

01 今天耶稣如何与我们同在？

 

耶稣在他离世升天前，曾应许他的门徒说：“我同你们天天在一起，直到今世的终结。”（玛28：20）那么，他今天如何同我们在一起？教会认为耶稣基督以不同的方式临在我们当中：第一，借着他的圣言；第二，借着我们共同的祈祷：“哪里有两或三个人，因我的名字聚在一起，我就在他们中间”（玛18：20）；第三，借着贫穷、弱小、病人或被监禁的人（参阅玛25：31—36）；第四，借着举行弥撒圣祭的圣职人员；第五，借着“感恩(圣体)圣事的饼酒[1]”。

 

02 耶稣基督最真实的临在——圣体圣事

 

耶稣在他受难前夕，与他的门徒共进晚餐时，他拿起饼来，祝谢了，擘开，递给他们说：“这是我的身体，为你们而舍弃。你们要这样做，来纪念我。”晚餐以后，耶稣同样拿起杯来，说：“这杯是用我为你们所流出的血而立的新约”(路22:7-20)，耶稣要求他的门徒以此来纪念他。因此教会认为，在感恩祭中，借着耶稣基督的话语和圣神的德能，饼和酒成为耶稣基督自己的体和血，他就真实而奥妙地临在于饼酒形下[2]。教会相信，在圣体圣事中的临在是耶稣基督整个地、真正地、真实地、且实体地临在[3]。

 

换言之，在圣体圣事中临在的耶稣基督，也就是在两千多年前为了人类降生成人，宣讲天国，治病救人，最后受尽苦难，被钉死在十字架上，后又复活升天，现今坐在天父右边的耶稣基督！因此可以说，借着圣体圣事，那位成了血肉的圣言持续地居住在我们中间，与我们同在。那么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03 为人成为可见的和可触摸到的与天主相遇的标记

 

感恩祭，教会也称其为圣体圣事。作为圣事，天主教系统神学的定义是无形恩宠的有形标记（das sichtbare Zeichen für eineunsichtbare Gnade ）。“有形标记”(Zeichen) 即“象征”。在我们日常生活中，人常常会用一件有形可见的，具有某种相似性的东西来代表（或象征）另一种无形不可见的事物。比如，五星红旗象征着中华人民共和国，苹果象征平安，红十字象征医院，数字“8”象征发财等等。如果情人节一个女孩子收到男朋友送来的一束红玫瑰，她就会明白那看起来漂亮，闻起来沁香扑鼻的红玫瑰象征着她男友无形可见，但却热情洋溢的爱情！

 

天主是无限永恒的奥秘，是无形不可见的，而耶稣是人，有血有肉有骨骼，是有形可见的。这样无限奥秘的天主在纳匝肋人耶稣基督身上成为可见的和可触摸的。为此，耶稣基督就成为人在世界上与天主相遇的标记，而且使最真实，最美丽的标记。因此可以说，耶稣基督降生成为血肉的圣言是最原始的圣事。

 

同样，教会是有形可见的实体，有圣统组织的人群社团，而耶稣基督的救恩是无形不可见的。耶稣基督通过有形可见的教会分施（传递）他的救恩，人也借着教会接受他的救恩。所以教会不但是基督的奥体[4]，还是人类获得救恩的圣事，即人与天主共融的标记与工具[5]。

 

饼和酒是可见的，是可以触摸的和吃喝的。它们因圣神的德能和司铎的祝圣成了耶稣的血肉之后，仍然是可见的，可以感知的，可以吞咽的。而耶稣基督，我们虽然相信他会以各种方式与我们在一起，可我们仍无法通过视觉、触觉、听觉等有形的方式来感知祂。但在圣体圣事中，借着被祝圣的有形可见的饼酒，我们就能触摸到真实的耶稣基督，感知到他临在于我们中间。这样圣体圣事在世间就成为我们与耶稣基督相遇的活生生的标记！当我们分享圣体圣血时，我们就完完全全深信自己与他“绑定”的结结实实，融为一体，深深体验到他在我们内，我们在他内。这样我们就牢牢地抓住了希望之锚——永生的保证！

 

 

04 永生已始，天国未全

 

在若望福音第六章，有关生命之粮的言论中，耶稣曾五次提到“信”，让人相信他就是来自父的生命之粮，而相信他的人，必获永生。他六次强调“吃”，让人食用他这生命之粮，吃他的肉，喝他的血，且谁吃了这食粮，必要生活直到永远。如果我们相信耶稣是来自天父，且为了人类而成为血肉的圣言，相信他临在于圣体圣事内；那么我们吃他的肉，喝他的血，我们就进入他的生命中，与他共融合一（他在我们内，我们在他内）。

 

这样，神性的生命（永生）已经进入我们人性的生命中，我们人性的生命已经分享神性的生命了，即我们在现世已经开始拥有神性的生命（永生）。因此永生（天国）不是只关乎人的来世或者彼岸的问题，而是一个在现世，在此岸，在当下就已经开始的事件（工程）。耶稣多次声明自己与万有之源的父原为一体（若10：30），即他在父内，父在他内（若14：10-11），而我们又在他内，他又在我们内（若14：20；15：4），因此我们也就在父内，与父和子合二为一，正如耶稣最后向父祈祷的那样，众人在天主内完全合而为一（若17：21-23）。

 

总而言之，因着圣体圣事，我们不但与耶稣基督共融，也与天父共融，我们在现世就已经开始了天国永恒的生命，即在现世我们就已经开始体验到天人合一的境界了，这也就是感恩（圣体）圣事被称为基督徒生活的泉源与高峰的原因。然而我们毕竟还生活在充满着各种诱惑和挑战的世界中，这个世界仍将带着它今世易逝的面目。毕竟我们人还是有限，软弱的，难免会犯罪跌倒，而且不能完全掌控自己的未来，所以永生虽已开始，仍尚未完成，在基督内我们仍在期待达到境界圆满的时刻（参阅弗1：10；哥1：20；伯后3：10-13）。天人合一的境界虽然已开启，但却仍未实现。我们仍在旅途中，教会仍在旅途中（参阅教会宪章48）！

 

因此，圣体圣事是天主临在世界上的最高标记，在此圣事中我们可以与那降生成人的天主圣言——耶稣基督相遇，在祂内一起迈向天父，即迈向人生的终极目标 ——天人合一的境界。我们称这为信德的奥迹，因为毕竟耶稣基督是无形不可见的，这一切我们是凭借信仰而得知的。那么如何才能活出这个信德的奥迹？如何让此奥迹引导我们的生活？换句话说，基督徒如何从此救恩圣事的活泉中汲水让自己生命之树枝叶常绿，汁浆丰盈呢？

 

 

五、牧灵与灵修的建议：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

 

在感恩祭（圣体圣事）中，耶稣奉献自己作为祭品，我们借着他，偕同他，在他内，并联合圣神一起归向天父。那么我们该如何才能与他结合，“绑定”他，偕同他，在人生的旅途中走向天父呢？即我们该如何从感恩圣事的泉源中汲取活水，来滋养自己灵性的生命呢？在此愿提供几点建议：

 

01 奉献自己，融入基督

 

在感恩祭（圣体圣事）中，耶稣基督交付自己作为活的祭品奉献于天父，他的整个自己，即他的天主性、人性、肉身灵魂真实地临在其中。所以，我们参与感恩祭，不只是为了经历一次兴奋而惬意的团体性欢聚；也不是来参加一场庄严而隆重的追悼会，表达对他的感恩纪念；更不是为了满全自己的义务或履行主日责任，好得到良心的平安；而是真诚地自我奉献，把整个的自己，包括自己的喜乐与期望、愁苦与焦虑，辛酸与劳苦，以及自己的家人与事业等等一切完全的交托与奉献，并提升自己，进入到耶稣基督这个活生生的归向天父的祭品中，投入到耶稣自己的生命进程里，融入他，和他合而为一，“你在我内，我在你内”。这无疑是我们基督徒生活的高峰，即与生活的主相遇和共融，与他一起走向圆满！

 

02 与主契合，生命日新

 

借着感恩祭我们宣告基督在十字架上的死亡，庆祝他的复活，并指向他在光荣中的再度来临。所以我们应开放自己，让感恩祭的恩宠浸入我们的生命中，使自己的生活成为一个活的“感恩祭”。偕同基督一起不断地持续自我交付，自我舍弃，死于自己——即不断地死于自己的私欲恶念，如骄傲、嫉妒、愤怒、懒散，贪婪等，而活于基督，让基督在自己内为王，日日更新，愈发肖似他。在这个持续经历死亡与复活，自我更新的逾越奥迹中不断地迈向天父圆满的光荣中。

 

03 实践爱德，服务人群

 

感恩祭中的祭献指向两个方向：一个方向是借着基督，在基督内走向父；另一个方向是走向人群，因为耶稣是“为你们而牺牲”，他的血“为你们和众人倾流”。其实整个天主诫命的总纲也是如此：向上爱天主，向下爱众人。圣体圣事作为爱的圣事，必须导向爱的行动，为他人服务。

 

若望福音中与圣体圣事有关的言论主要有三部分：生命之粮的言论（若6），洗脚礼——爱的服务（若13）以及耶稣的临别赠言——与基督合而为一（若14-17）。在若望福音中缺少耶稣在最后晚餐中建立圣体圣事的叙述，取而代之的是耶稣为门徒们洗脚的行为。洗脚的叙述连结起前后两个部分，这是理解若望福音关于感恩祭奥迹的钥匙。何默勒（Klaus Hemmerle）把耶稣为门徒们洗脚的记述比喻成过去在举行感恩祭之前盖在圣爵上的圣布（Velum）[6]。它为我们揭示了圣体圣事的本质涵义：感恩祭（圣体圣事）就是降生的圣言取了奴仆的形体，执行服务人群的使命，直至为我们被钉死在十字架上(参阅斐2:6-8)。其目的是为了让我们获得一个爱的生命，在耶稣内我们被祝圣并紧密地结合于他，成为有份于他的牺牲（祭品），乐意为众人服务和彼此服务[7]，实践他的新诫命。这也许就是教会在圣周四纪念耶稣建立圣体大礼时，选择若望福音中耶稣为门徒们洗脚的用意吧。

 

 

04 效法圣母，偕主同行

 

如何让圣体圣事的恩效发挥在自己的日常生活中？在此，圣母玛利亚堪当我们的最佳楷模。在圣母因圣神而怀孕耶稣时，从天使口中得知她的表姐依撒伯尔已经怀孕六个月，她便立刻动身去拜访她的表姐，以服侍照顾她。她那时已怀有耶稣，是带着耶稣同去。我们领受圣体后，耶稣也在我们内，那么我们不管是走亲访友，还是生意来往，或其他，应该想到自己是带着耶稣同去的，耶稣此刻与我们同在。那么，在那一刻耶稣会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当你如同圣母一样，心怀着基督，怀着耶稣基督所怀的心情去做这一切时，你就会惊奇地发现结果会大不一样。

 

05 感恩接受，快乐分施

 

在五饼二鱼奇迹的记述中，对观福音的作者几乎都提到耶稣一连串的动作：拿起饼来，举目望天，祝福，把饼分开，交给门徒们分给众人。我们看到这是司铎举行感恩祭时的标准动作。门徒们那时所做的工作就是传递：从主的手里接受饼和鱼，然后分给众人。“接受（Empfangen）”与“分施(Austeilen)”也是今天所有牧者的使命，即我们今日的牧灵工作[8]。我们从主耶稣那里怀着感恩之心接受天主恩宠，然后喜乐地分施给那些饥渴需要的人。

 

06 深化关系，多结佳果

 

2006年夏天，在欧洲留学的神父、修女们在英国伦敦附近的一个修道院里避静，带领者是一位居住在美国的年7过花甲的慈祥华人老奶奶。记得她曾说过，这几天每人都问自己一个问题：耶稣为你是谁（或是什么）？你为耶稣来说是谁（或是什么）？记得自己当时懵了！一是从来没有想过此问题，更主要的是惊讶自己虽然已领洗多年，圣神父也已十年，却真的一时不能清楚给出答案，耶稣为自己是谁？后来自己用同样的问题问一些多年的老教友，结果绝大部分人一时半晌都回答不出来！只有极个别人回答说：“耶稣是我最亲密的朋友。”

 

一位很有经验的美国牧灵福传工作者文德尔（Sherry A. Weddell）认为，教会要应对当前的挑战，应该努力培育教友成为耶稣真正的门徒（Echte Jünger ausbilden）[9]。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和耶稣建立一个亲密的、内在的、生活的关系！同样的，何默勒（Klaus Hemmerle）也认为：拥有一个与耶稣基督活生生的关系，并在他内走向父，比掌握某一种灵修方式重要得多[10]！其实，人在本质上就是一种关系性的存在。对我们当前的牧者来说，牧灵工作也就是帮助人和耶稣建立一个亲密的、活生生的关系。让耶稣作为自己最亲密的朋友，自己最信赖的，最值得托付终生的那一位。特别是在领圣体后，或者朝拜圣体时，把自己内心深处的焦虑、困惑、牵挂，面临的难处，生活的辛酸等等一切说给他听，然后静静去听他在自己内心深处或在圣体台前向你说话！

 

 

小 结

 

笔者借此文章尝试着从人学，救恩论，基督论，圣事论以及牧灵的方面为大家稍微揭开一些感恩（圣体）圣事作为救恩泉源的奥秘。一来是希望我们的信仰生活能够扎根于这活泉的源头，汲取活水，保持生命之树枝叶青绿，汁浆丰盈，好能结出更多的圣神的佳果，以光荣天父（参若15：8）; 二来是为了让我们能从这旅途的食粮中不断地获得力量，以坚忍的心，跑那摆在我们面前的赛程（希12：1），最终能到达永生的天父前，肖似于他，分享他的光荣。愿我们如同小蝌蚪一样，在努力寻找妈妈的过程中，不断蜕变，最终在找到妈妈时，也变得和妈妈一样，能跃出水面，跳上荷叶，开心地围绕着妈妈，高歌一曲“稻花香里说丰年”，庆祝那其乐融融的好时光。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