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座劝谕

 

《请赞颂天主》

LAUDATE DEUM

 

教宗方济各

 

致:所有应对气候危机的善心人士

 

1. “赞美天主的一切创造物”。这是圣方济各通过他的一生的赞歌和一切行动所宣扬的信息。以此方式，他接受了圣咏的邀请，并重新展现出耶稣对天父创造物的敏感性：“你们观察一下田间的百合花怎样生长：它们既不劳作，也不纺织；可是我告诉你们：连撒罗满在他极盛的荣华时代所披戴的，也不如这些花中的一朵。”（玛六28-29）。“五只麻雀不是卖两文铜钱吗？然而在天主前，他们中没有一只被遗忘的。”（路十二6）。我们如何能不钦佩耶稣对我们沿途伴随的所有生命的温柔！

 

2. 自发表《愿你受赞颂》（Laudato si）已俞八年，在那时，我想与你们所有人——我们这个苦难星球上的弟兄姐妹们，分享关于照顾我们共同家园的衷心关切。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意识到我们的回应并不够，因为我们所生活的世界正在趋于崩溃，并可能接近崩溃极限。除此以外，毫无疑问，气候变化的影响将越来越损害更多人的生活和家庭。我们将在医疗保健、就业来源、资源获取、住房、强迫迁徙等方面受到影响。

 

3. 这是一个全球性社会问题，且与人类生命的尊严密切相关。美国主教们非常清楚地表达了我们关切气候变化的社会意义，这超出了纯生态学领域的考量，因为“我们对彼此对地球的关爱密切相连。气候变化是社会和全球社区面临的主要挑战之一。气候变化的影响主要由最弱势的群体来承受，无论是在本国或在全球范围”^[1]。出席亚马逊会议的主教们也用几句话表达了同样的意思：“对自然的攻击对人们的生活产生严重后果”^[2]。非洲主教们坦率地表示，这不再是一个次要的或意识形态的问题，而是一场伤害我们所有人的悲剧，他们表示，气候变化凸显了“一个悲惨且惊人的结构性罪恶的例子” ^[3]。

4. 我们过去八年所能收集到的反思和信息，使我们能够阐明和完善我们早些时候所能陈述的观点。出于此原因，且因现时情况变得更为紧迫，我希望与你们分享以下内容。

 

1.全球气候危机

5．无论我们如何试图否认它们、隐藏它们、掩盖它们或将它们纳入视野，气候变化的迹象就在于此，且越发明显。近年来，我们目睹了极端现象、频繁出现的异常高温、干旱以及其他地球发出的呻吟，这些都是造成我们所有人无声疾病的一些具体表现。诚然，并非所有灾害都可归咎于全球气候变化。然而可以证实的是，人类造成的某些气候变化大大增加了极端事件日益频繁和剧烈的可能性。例如，我们知道，全球气温每上升 0.5 摄氏度，一些地区的暴雨和洪水、另一些地区的严重干旱、一些地方的极端高温和另一些地方的强降雪的强度和频率也会增加。[4] 到目前为止，我们每年还能经历几次热浪，但如果全球气温上升 1.5 摄氏度⸺我们即将接近这个水平⸺会发生什么情况呢？这种热浪将更加频繁和剧烈。如果我们的温度超过 2°C，格陵兰岛和南极洲的大部分地区的冰原将完全融化，[5] 这将给每个人带来非常严重的后果。

 

阻力与混乱

6. 近年来，许多人试图嘲笑这一事实。他们指出了一些所谓的科学数据，比如地球一直都在经历并将永远经历冷暖交替的周期。他们忘记提到另一个相关事实：我们今天看到的是不寻常的加速变暖，其速度之快，只需要一代人，而不是几个世纪或几千年就能看到。海平面上升和冰川融化很容易被人们在有生之年感知到，而且很可能在若干年后，许多人将不得不因为这些事件而迁徙。

 

7. 对于那些嘲讽论及全球变暖的人，所提及一个事实，是极度寒冷也时常出现。他们忘记了，这些特殊的迹象和其他征兆只是同一原因的另一种表现形式：全球变暖导致的全球失衡。干旱和洪水、干涸的湖泊以及被潮汐或洪水摧毁的人口，最终都有相同的起源。另一方面，如果我们谈论的是一种全球现象，我们就不能将临时性与反复事件混为一谈，因为这些事件在很大程度上是由地方因素造成的。

 

8. 信息的匮乏导致我们将涵盖长期 ⸺ 我们说的是几十年⸺的主要气候预测与最多只能涵盖几周的天气预报混为一谈。当我们谈论气候变化时，我们指的是一个全球性的现实--不断的局部变化--将持续几十年。

 

9. 为了将现实简单化，一些人指责穷人多生，甚至试图通过残害欠发达国家的妇女来解决问题。一如既往，似乎都是穷人的错。但现实情况是，世界上一小部分最富有的人所造成的污染超过了世界上半数贫穷人口，很多富有国家的人均排放量远高于大多贫穷国家。[6]非洲，作为占世界贫穷人口一半以上的家园，却只占历史排放量的很小一部分，我们怎能忘记？

 

10. 人们还经常说，通过减少化石燃料的使用和开发更清洁的能源形式来减缓气候变化的努力将导致就业机会的减少。事实上，由于气候变化的各种后果，数百万人正在失去工作：海平面上升、干旱和影响地球的许多其他现象使许多人漂泊不定。此外，向管理有序的可再生能源形式过渡，以及努力适应气候变化造成的破坏，都能够为各行各业创造无数就业机会。政界和商界人士现在就需要为此而努力。

 

人为原因

11. 气候变化是人为的，这一点已毋庸置疑。让我们看看原因何在。大气中导致全球变暖的温室气体浓度在 19 世纪之前一直稳定在 300ppm 以下。但在本世纪中叶，随着工业的发展，排放量开始上升。自 1958 年以来，莫纳罗亚观测站每天都在测量二氧化碳的含量。在我撰写《请你受赞颂》（Laudato si）时，这一比率已达到历史最高水平--400 ppm，到 2023 年 6 月将升至 423 ppm。[7] 1850 年以来的所有净排放量中有 42% 以上是在 1990 年之后产生的。[8]

 

12. 与此同时，我们注意到，在过去五十年里，气温以过去两千年来从未见过的速度上升。在此期间，气温呈每十年升高 0.15°C 的趋势，是过去 150 年的两倍。从 1850 年到今天，全球气温上升了 1.1°C，这一现象在极地地区更加明显。按照这个速度，我们有可能在十年后达到建议的 1.5°C 上限。[9] 这种增加不仅发生在地球表面，还发生在几公里高的大气层、海洋表面，甚至几百米深的海底。因此，海洋的酸度增加，含氧量降低。冰川在后退，积雪在减少，海平面在上升。[10]

 

13. 这些全球气候现象与温室气体排放量的加速增长，特别是自 20 世纪中叶以来的加速增长之间的巧合是无法掩盖的。绝大多数气候专家都为这种相关性辩护，只有极少数专家试图否认这一事实。遗憾的是，气候危机并不是经济大国真正感兴趣的话题，它们急于以尽可能低的成本和极短的时间内获取最大的利润。

 

14. 我不得不作出这些看似显而易见的澄清，因为我甚至在天主教会内部也遇到了某些轻蔑和不合理的意见。但我们不能再怀疑，这些危险变化速度的异常原因是一个不可否认的事实：在过去的两个世纪里，人类肆无忌惮地干预大自然，造成了巨大的变化。通常导致气候变暖的自然因素，如火山爆发等，不足以解释近几十年来发生的变化的规模和速度。[11] 地表平均温度的变化离不开温室气体增加的影响。

 

损害和风险

15. 气候危机的某些表现至少在数百年内已经不可逆转，例如全球海洋温度上升、海洋酸化和氧气耗尽。海水具有热惯性，需要几个世纪的时间才能使温度和盐度恢复正常，这影响了许多物种的生存。这是世界上众多的其它受造物从我们的陪伴者变成我们的受害者的一个信号。

 

16. 导致大陆冰层减少的过程也是如此。两极的融化在数百年内都无法逆转。就气候而言，某些因素会长期存在，而不管引发这些因素的事件是什么。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无法阻止已经造成的巨大损失。我们只有用时间来防止更严重的破坏。

 

17. 某些世界末日式的论断似乎往往缺乏合理性，或依据不足。但我们不应就此而忽视，达到临界点的可能性是真实存在的。由于惯性因素，微小的变化可能引发更大的、不可预见的、或许已经不可逆转的变化。这最终可能引发一连串的事件，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将永远迟到，因为任何干预都无法阻止已经开始的进程。我们将无法回头。根据目前的情况，我们不能肯定地说这种情况会发生，但是，如果我们考虑到已经出现的使我们对气候 "敏感 "的现象，如冰层的缩小、海洋流的变化、热带地区的森林砍伐和俄罗斯永久冻土的融化，这无疑是一种可能性。[12]

 

18.因此，我们亟需开阔视野，不仅要欣赏进步的奇迹，还要关注一个世纪前我们可能无法想象的其他影响。对我们的要求，莫过于对我们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遗产承担一定的责任。

 

19. 最后，我们还可以补充一点，新冠Covid-19 大流行病表明了人类生命与其他生物和环境之间的密切关系。最重要的是，它证实了世界各地发生的事情对整个地球的影响程度。这使我重申我不懈坚持的两个信念："万物相联 "和 "无人自救"。

 

2．增长中的技术至上定式

20.在《请你受赞颂》（Laudato si）宗座通谕中，我简要解释了当前环境破坏进程背后的技术官僚模式。它是 "一种理解生活和人类活动的方式，这种方式偏离了现实，与现实相矛盾，以至损坏了现实 [13]。从根本上说，这种思维 "就好像现实、利益和真理是由技术和经济力量本身自发产生的"[14]。因此，"我们很容易产生无限或无限制增长的想法，这让许多经济学家、金融家和技术专家兴奋不已" [15]。

 

21. 在过去的几年里，我们已经能够证实这一定断，同时也见证了相关模式的新进展。人工智能和最新的技术创新都是建立在人不受限的理念之上的，由于技术的发展，人类的能力和可能性无限扩展。因此，技术至上定式以可怕方式自我喂养。

 

22. 技术所需的自然资源，如锂、硅和其他许多资源，当然不是无限的，但最大的问题是执念背后的意识形态：使人类的力量超乎想象的增长，所有非人类的万物，只不过是为人类服务的一种资源。一切存在的事物都不再是值得欣赏、珍视和保护的礼物，而沦为奴隶，成为人类思想及其能力的所有奇思妙想的牺牲品。

 

23. 一个令人颤抖的汇报是，技术能力的提高使 "那些拥有知识，尤其是拥有知识和经济实力的人，对整个人类和整个世界拥有惊人且强大的控制权。人类从未拥有过如此强大的自控力，而且无法保证人类会很好地使用这种能力，特别是考虑到目前人类使用这种能力的方式[......]。如此大的权力掌握在或将会掌握在谁的手中？让其掌握在人类的一小部分人手中是非常危险的"。[16]

 

重审我们对权力的使用

24. 不是所有权力的增长对人类都是一种进步。想想那些被用来毁灭人口、发射原子弹和消灭种族群体的 "超凡 "的技术吧。历史上曾有过这样的时刻，对进步的赞美让我们无法看到其造成的恐怖影响。但这是一个始终存在的危险，因为 "巨大的技术进步并没有伴随着人类责任、价值观和意识的发展[......]。人类赤裸裸地暴露在自己不断增长的力量面前，却没有办法控制它。它可能有表面的机制，但我们可以说，今天它缺乏一种坚实的伦理、文化和精神，而这种牢固的道德、文化和精神信仰，可以真正限制了它，使它处于清醒的自我否定之中"。[17] 当技术至上定式的固有思维模式使我们对当今人类面临的这一非常严重的问题视而不见时，如此强大的力量掌握在这样的人手中，能够毁灭生命也就不足为奇了。

 

25. 与这种技术官僚模式相反，我们主张，我们周围的世界并不是剥削、肆意利用和无限野心的对象。我们甚至不能说大自然是一个简单的 "框架"，我们在其中发展我们的生活和计划，因为 "我们包含在其中，我们是其中的一部分，我们与它交错在一起，息息相关 "，[18] 因此 "世界不是从外在看的，而是从内在看的"。[19]

 

26. 这就排除了人类是局外者、是只能对环境造成危害的外部因素的想法。人类必须被视为自然的一部分。人类的生命、智慧和自由蕴含在丰富我们星球的大自然中，是大自然内在力量和平衡的一部分。

 

27. 正因为如此，健康的环境也是人类与环境互动的产物，土著文化就是如此，以及世界不同地区几个世纪以来也是如此。人类群体经常 "创造 "环境，[20] 在不破坏或危害环境的情况下，以这种或那种方式重塑环境。如今的关键问题在于，技术官僚模式破坏了这种健康和谐的关系。然而，克服这种有害和破坏性模式的关键不在于否定人类，而在于自然系统与 "社会系统 "之间的互动。[21]

 

28. 我们所有人都需要重新思考人类权力的问题、其意义和局限性。事实上，在短短几十年间，我们的权力以疯狂的方式增长着。我们已经取得了巨大的和令人震惊的技术进步，但我们没有意识到，与此同时，我们已经变得极其危险，能够危及许多人的生命和我们自己的生存。索洛维约夫的讽刺在今天值得重复：这是一个如此先进的世纪，以至于它很可能是最后一个世纪。我们需要清醒和诚实，才能及时认识到，我们的力量和我们创造的进步正在对我们不利。[23]

 

道德鞭策

29. 市场营销和虚假信息掩盖了现实权力的道德败坏，而这正是拥有更多资源的人影响公众舆论的有效机制。在这些机制的作用下，当计划启动一个对环境影响大、污染严重的项目时，当地居民就会被项目给当地带来的进步所迷惑，或者被项目为他们的子女带来的就业和人类进步的经济机会所迷惑。但实际上，这些人的未来似乎并没有受到真正的关注，因为他们并不清楚会发生什么，这样一个项目的结果将给他们留下一片满目疮痍的土地，更恶劣的生活和发展条件，他们的地区将变得荒凉、不适合居住、没有生命、没有共存的快乐和希望，更不用说最终会伤害许多人的全球性破坏了。

 

30. 试想一下，把核废料堆放在一个地方就能换来一笔钱的兴奋是多么短暂。我们用这笔钱买的房子，因为疾病的爆发将其变成了一座坟墓。我并非凭空想象，而是亲身经历的。也许有人会说这是一个极端的例子，但在这里不可能谈论 "轻微 "的损失，因为正是由于积累了许多被认为是可以容忍的轻微损害，最终才导致了我们今天的处境。

 

31. 这种情况不仅是物理学或生物学的问题，也是经济学和我们思考方式的问题。以最低成本获取最大利润的逻辑，伪装成理性、进步和虚幻的承诺，使得人们无法真诚地关心共同的家园，无法关心社会中落后人群的进步。近年来，我们看到，由于被许多假先知的许诺所迷惑，穷人们自己有时也会上当受骗，认为这个世界并不是为他们建立的。

 

32. 围绕所谓着"择优录取"的错误观念正在发展，它已成为一种 "应得 "的人类权力，一切都必须服从它，一种对那些生来就拥有较好发展条件的人的统治。以健康的方式对待敬业的价值、自身能力的发展以及值得称赞的积极的首创精神是一回事；但是，如果我们不努力实现真正的机会平等，它就很容易成为一个屏幕，进一步强化少数拥有更多权力的人的特权。在这种反常的逻辑中，如果他们在通过自己的能力和努力获得的经济资源的所谓盔甲下感到安全，那么他们还在乎对人类共同的家园造成的损害吗？

 

33. 在他们的良知中，面对那些将为他们的行为付出代价的孩子们，感官的问题出现了：我生命的意义是什么，我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意义是什么，我的工作和努力的最终意义是什么？

 

3. 国际政治的缺陷

34.尽管“历史正在重蹈覆辙......每一代人都必须继承前人的努力和成就，制定更远大的目标。这是应世之道。行善并非一劳永逸的事，而爱、正义和团结关怀亦非如此。我们必须每天为此努力。”[24]为了取得坚实和持久的进展，我坚持认为，“必须特别重视国家之间签订的多边协议”。[25]

 

35. 将多边主义的世界与集中在一个人或拥有过多权力的精英手中的世界权威混为一谈是无益的：“当我们讨论是否可能以法律规范世界权威时，所指的不一定是个人权威。”[26] 我们首先谈论的是“更有效的世界组织，并赋予这些组织权力，以缔造全球的共同福祉，消除饥荒和不幸，以及捍卫基本人权。”[27] 问题是，他们必须被赋予真正的权力，以“促进”某些核心目标的实现。这样，就能形成不依赖于多变的政治条件和少数人的利益，形成具有稳定效力的多边主义。

 

36.全球危机本来可以带来有益的契机，但令人遗憾的是，却被浪费了。[28] 这就是2007-2008年金融危机和Covid-19危机中发生的情况。因为“世界在危机过后制定的策略更偏重个人主义而忽视融合，并使真正的强势者享有更多自由，且总是毫发无损地逃避责任。”[29]

 

重置多边主义

37. 当前的挑战似乎不仅仅是拯救旧的多边主义，而是根据新的世界形势重新配置和构建它。我请大家认识到，“许多民间团体和组织有助弥补国际社会的不足，例如在复杂情况下缺乏协调、对基本人权和某些群体的危难缺乏关注等。”[30] 例如，反对使用、生产和制造杀伤人员地雷的《渥太华条约》就是一个例子，它表明民间社会及其组织如何能够创造联合国无法做到的有效能动力。这样，辅助原则也适用于全球与地方的关系。

 

38. 从中期来看，全球化有利于自发文化间的交流、更多的相互了解和各国人民的融合过程，最终会引发一种“自下而上”的多边主义，而不仅仅是由有权力的精英们所决定的多边主义。世界各地自下而上的要求，来自不同国家的活动人士互相帮助和支持，最终会把压力放在权力来源那里。希望这也能够发生在气候危机方面。由此，我重申，“除非公民--在国家、地区和市政方面--可管制政府的权力，否则无法控制对环境的损害。”[31]

 

39. 后现代文化对弱势群体产生了新的敏感性。这与我在通谕《众位兄弟》中坚持的人格的首要地位以及在任何情况下捍卫人的尊严是一致的。这是呼吁多边主义为解决人类真正问题的另一种方式，首先确保尊重人的尊严，从而使道德高于地方利益或偶有利益。

 

40.这不是取代政治的问题，而是认识到新兴力量正变得越来越重要，并且实际上能够在解决具体问题方面取得重要成果，正如其中一些力量在新冠大流行期间所证明的那样。解决问题的答案可以来自任何国家，无论国家多么小，这一事实最终使人们认识到出多边主义是一条不可避免的前进之路。

 

41. 处于危机之中的旧外交，继续显示出其重要性和必要性。尽管它还没有成功地创造出一种能够应对世界新格局的多边外交模式，然而，如果它能够自我重置，它就一定可以成为解决方案的一部分，因为来自几个世纪的经验也不能被忽略。

 

42. 我们的世界已经变得如此多极化，同时又如此复杂，一个不同且有效的合作框架是必要的。仅仅考虑权力平衡不够，还需要应对新问题，并与全球机制一起应对环境、公共卫生、文化和社会的挑战，特别是为了巩固对最缺乏的基本人权的尊重、社会权益和保护我们共同的家园。这就需要建立全球且有效的规则，以允许“提供”这种全球性的保护。

 

43. 所有这一切都以制定新的决策并使这些决策合法化为前提，因为几十年前制定的步骤不够充分，也似乎没有效果。在这个框架中，必然需要对话、协商、仲裁、解决冲突和监督的空间，最终在全球范围内增加一种“民主化”，使各种情况都能被表达和包含在内。对我们来说，支持那些以保护更有权力的人的权利而不关心所有人的权利的机构已不再有用。

4.历届联合国气候变化大会：进展与失败

44. 几十年来，来自190多个国家的代表定期开会讨论气候问题。1992年的里约热内卢会议通过了《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UNFCCC），该条约在1994年获得必要的签署国批准后生效。这些国家每年举行缔约方大会（COP），这是最高决策机构。其中一些会议是失败的，如哥本哈根会议（2009 年），而另一些会议则促成了重要步骤的采取，如京都第三次缔约方会议（1997 年），会议期间颁布了极具价值的京都议定书，设定了温室气体排放总量比 1990 年减少 5%的目标。当初设定的最后期限是 2012 年，但显然没有实现。

 

45. 所有缔约方还承诺实施适应方案，以减少已经开始的气候变化的影响。此外，还为发展中国家采取这些措施的费用提供了援助。该（京都）议定书于 2005 年开始生效。

 

46. 随后，一项与气候变化损失和损害相关的机制被提出——它承认最富裕国家对气候变化负有主要责任，并寻求对那些脆弱国家造成的破坏性影响进行补偿。它不再为这些脆弱国家的 "适应 "提供金融援助，而是为它们已经遭受的损失提供补偿。这个问题一直是历届缔约方会议中重要议程的主题。

 

47. 在巴黎举行的 COP21（2015年）是另一个重要时刻，因为它达成了一项涉及所有人的协议。鉴于未能实现前一阶段设定的目标，这可以被视为一个新的开端。该协议于2016 年11月4日起生效。尽管具有一定约束力，但并非所有要求都是严格意义上的义务，其中一些要求还留有很大的自由裁量空间。此外，对于那些未被遵守的义务，它既没有规定真正的制裁措施，也没有有效的工具来确保遵守。它为发展中国家提供了另外的灵活方式。

 

48. 《巴黎协定》有一个重要的长期目标：与前工业化时期的水平相比，将全球平均气温升幅控制在 2 摄氏度以下，同时力争降至 1.5 摄氏度以下。巩固具体监测程序和提供比较不同国家目标的一般标准的工作仍在进行中。因此，很难对有效结果进行更客观的（量化）评估。

 

49.  经过几次成果不佳的会议和令人失望的马德里 COP25（2019年）之后，人们希望格拉斯哥 COP26（2021年）能够扭转这种惰性。从根本上说，会议的结果是重新启动《巴黎协定》，该协定因大流行病的制约和影响而受到挑战。此外，还有大量的 “劝告”，很难期望从中产生任何真正的影响。关于确保快速有效地向污染较少的替代能源形式过渡的建议未能取得进展。

 

50. 在沙姆沙伊赫举行的 COP27（2022年），从一开始就受到乌克兰入侵造成的局势的威胁，乌克兰入侵导致了严重的经济和能源危机。煤炭使用量增加，所有国家都希望确保煤炭供应。发展中国家将获取能源和发展机会视为当务之急。人们清楚地认识到，化石燃料仍然提供着全球 80% 的能源，而且其使用量还在继续增加。

 

51. 埃及会议进一步说明了谈判的难度。可以说，会议至少在统筹受气候灾害影响最严重国家的 “损失和损害”融资体系方面取得了一些进展。这似乎给了发展中国家新的发言权和更大的参与度。但即使在这一问题上，许多要点仍不明确，特别是关于那些必须做出贡献国家的具体责任。

 

52. 今天，我们仍然可以说:“由于没有建立适当的监督、定期核查和制裁违约行为的机制，这些协议的执行程度很低。所阐明的原则仍然需要有效和灵活的实际实施办法"。[32] 此外，”由于一些国家将本国利益置于全球共同利益之上，国际谈判无法取得重大进展。那些将承受我们试图将之隐瞒的后果的人会记住这种缺乏良知和责任的行为。[33]

 

5.对迪拜 COP28 有何期待？

53. 阿拉伯联合酋长国将主办下届缔约国会议第二十八届会议（COP28）。它是波斯湾国家，尽管在可再生能源方面进行了大量投资，它仍是化石燃料出口大国。与此同时，天然气和石油公司正在那里规划新项目，以进一步提高它们的产量。如果说没有什么希望，那就等于坐以待毙，因为这意味着全人类，尤其是最贫穷的人，将面临气候变化的最严重影响。

 

54. 如果我们相信人类有能力超越自己的小利益，从大处着眼，我们就可以继续希望COP28能够决定性地加速能源转型，并在持续监测下作出有效承诺。这次会议可以成为一个转折，表明自1992年以来所做的一切实际上是认真的，值得付出努力，否则它将是一个巨大的失望，并危及迄今为止所取得的任何良好的成果。

 

55. 尽管进行了许多谈判和许多达成的协议，全球排放量仍在持续增加。当然，可以说，如果没有这些协议，它们的增幅还会更大。但在与环境有关的其他问题上，只要有意愿，就会取得非常显着的成果，就像保护臭氧层的例子一样。然而，向风能、太阳能等清洁能源、放弃化石燃料的发展进行的过渡，并以必要的速度进行。而结果是，无论做什么，都有可能会视为分散注意力的策略。

 

56. 我们必须摆脱那种看似关心但没有勇气做出实质性改变的心态。我们知道，按照这个速度，在短短几年内，我们将超过最高1.5℃的建议极限，不久之后甚至会达到3℃，达到临界点的风险很高。即使我们没有达到这一不归路，其后果也肯定是灾难性的，必须采取紧急的措施，付出巨大代价，并造成严重和难以估量的经济和社会影响。尽管我们现在可以采取的措施代价高昂，但等待的时间越长，代价就越沉重。

 

57. 我认为必须坚持“若只想为每一个环境问题寻找一个技术性的补救措施，结果只是分离实质互有关连的问题，隐藏了最真实和深层的全球性问题。”[34] 面对短期内不可逆转的灾难，确实需要做出适应的努力。此外，一些干预措施和技术进步可能吸收或捕获气体排放也被证明是有希望的。尽管如此，我们仍然面临着陷入修修补补、缝缝补补的心态中的风险，而在其表面之下，我们在继续促成持续的恶化。假定未来的所有问题都能够通过新技术干预来解决，这是一种致命的实用主义，注定会造成滚雪球效应。

 

58.让我们一劳永逸地结束不负责任的嘲弄，这种嘲弄将这个问题仅仅说成是纯粹生态的、“绿色的”、浪漫的问题，而这种嘲弄往往是出于经济利益的考虑。最后让我们承认，这在各个层面上都是一个人类和社会的问题。由于这个原因，需要全民参与。在气候会议上，被负面地描述为“激进”的团体的行动往往会引起关注。但实际上，他们正在填补整个社会留下的空白，这应该施加健康的“压力”，因为每个家庭都应该意识到孩子的未来受到极大的威胁。

 

59. 如果真诚地希望使COP28成为一项让我们人类感到荣耀和高尚的历史性活动，那么人们只能希望有约束力的能源转型形式需满足三个条件：高效性、强制性和易于监督性。这是为了实现一个以三个要求为标志的新过程的开始：激烈的、紧凑的和依靠所有人的承诺。到目前为止，情况并非如此，只有这样的过程才能使国际政治恢复其信誉，因为只有通过这种具体方式，才能使大幅降低二氧化碳成为可能，并防止随着时间的推移出现更大的灾难。

 

60. 愿与会者成为能够考虑共同利益和子孙未来的战略家，而不是专注与某些国家或企业的短期利益。愿他们以这种方式展现政治的高贵而不是耻辱。对于当权者，我只能重复这个问题：“保留一个在情况紧急和必要时因无力干预而被人记住的权利，有何意义？”[35]

 

6. 灵性的动机

61.在这方面，我不能不提醒天主教信徒，关注其信仰所产生的动机。我鼓励其他宗教的兄弟姊妹们也这样做，因为我们知道，真正的信仰不仅能为人心带来力量，亦能改变生活，转变我们的目标，并能指明我们与他人及整个受造界的关系。

 

朝向信仰之光

 

62.圣经告诉我们：“天主看了他造的一切，认为样样都很好”（创1：31）。“地和地上的一切，都属于”（申10：14）祂。为此，祂告诉我们：“土地不可出卖而无收回权，因为地是我的，你们为我只是旅客或住客”（肋25：23）。因此，“人类对属于天主的大地负有责任，代表被赐予聪明才智的人类必须尊重大自然的规律，维持受造物和这个世界之间的巧妙平衡。”

 

63.同时，“宇宙为一个整体，在其千丝万缕的关系内，展现天主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富饶。因此，明智之举乃是：“我们需要从万物的多元关系内，认识万物的多样性。”伴随着这个智慧之旅，如此众多的物种正在消失，同时气候危机也危及着许多其它物种的生命，而这对我们来讲并不一个可以漠视的问题。

 

64.耶稣“邀请人留心世界美丽之处，因为祂自己就是不断地与大自然接触，满心喜爱及惊叹地注视大自然。祂在大地上行走时，经常停下来默观天父所散播的美善，邀请门徒领受万物所传递的神圣讯息。”

 

65.因此，“世界的受造物对我们来说不再只是单纯的大自然而已，因为复活的主神秘地维系着一切受造物，并使它们归向圆满的终结。祂曾默观和赞叹的花草雀鸟，如今充满着祂光芒四射的临在。”如果“宇宙在天主内发展，天主充满宇宙……一片绿叶、一条山径、一滴露珠及一位穷人的面庞，都可以发现奥秘的深义。”世界在歌颂着那位无限的爱：我们怎能不去关怀它？

 

共融与承诺之旅

66. 天主将我们与其所创造的万物联接在一起。然而，技术至上定式可将我们与我们周围的世界隔绝开来，并通过让我们忘记整个世界是一个“接触区”来欺骗我们。

 

67. 犹太—基督信仰的宇宙观捍卫了人类在神妙和谐的受造物中的独特及核心的价值。然而，今天我们被迫意识到，只有维持一种“情境中的人类中心主义”（situated anthropocentrism）才是可能的。换句话说，我们必须认识到，如果没有其它生物，人类的生命是难以理解的，也是不可持续的。因为“我们是宇宙的一部分，……我们全由无形的联系连接起来，组成一个宇宙大家庭和一种崇高的共融，这促使我们彼此要有神圣、慈爱和谦卑的尊重。”

 

68. 这并不是我们自己意志的产物；它起源于别处，在我们生命的深处，因为“天主如此亲密地把我们和周围的世界联系起来，所以当土地沙漠化时，我们能感觉到好像身体有病，当某一物种灭绝时，我们能感到如同痛苦的截肢。”那么，就让我们停止认为人类是自主的，全能的及无限的，而开始以一种更谦卑但更富有成效的方式， 以一种不同的方式看待自己。

 

69.我请求每一位都参与这个与我们的家园——世界修和的朝圣之旅，并帮助它变得更加美丽，因为这项承诺与我们的个人价值和尊严息息相关。同时，我不能否认，必须坦诚地承认，最有效的解决方案并不仅仅源于个人的努力，而首先来自国家及国际层面的重大政治决策。

 

70.尽管如此，每一点努力都有助益，避免全球气温上升十分之一度已经足以减轻许多人的痛苦。然而，重要的则是一些不容易量化的东西：需要认识到，若没有文化的变革，若没有社会生活中生活方式及信念的成熟，便不会有持续性的改变；同时，若没有个人的改变，也就没有文化的变革。

 

71.家庭减少污染和浪费，以及谨慎消费的努力，正在创造一种新的文化。个人、家庭及团体的习惯正在改变；这一事实本身就加强了人们对政治部门未履行的责任的关切和对当权者缺乏兴趣的愤慨。因此，让我们认识到，尽管从量化的角度来看，这不会立即产生显著的效果，但我们正在帮助实现来自社会深处的巨大变革的进程。

 

72. 如果我们考虑到，美国的人均排放量大约是中国的两倍，是最贫穷国家的人均排放量的七倍，那么我们可以说，与西方模式相关的这种不负责任的生活方式的广泛改变，将会产生重大且长远的影响。因此，伴随着不可或缺的政治决策，我们将在彼此关怀中不断取得进展。

 

73.“请赞颂上主”是道劝谕的标题，因为当人类安想取代天主的位置时，他们就成了对自己最危险的人。

 

教宗方济各

 

发表于罗马，圣若望拉特朗大殿

圣方济各亚西西庆节， 2023年10月4日

本人在任第十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