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尔瓦托·切尔努齐奥——梵蒂冈城

教宗方济各在很多方面都是第一。他是第一位耶稣会教宗，第一位来自拉丁美洲的教宗，第一位选择方济各这个名字而不使用数字的教宗，第一位在其前任还活着时当选的教宗，第一位居住在宗座宫外的教宗，第一位访问前任教宗们从未涉足之地（从伊拉克到科西嘉岛）的教宗，第一位与最伟大的伊斯兰权威之一签署兄弟情谊声明的教宗。他也是第一位设立枢机主教会议来管理教会、为教廷中的女性和平信徒分配职责、发起首先由天主子民参与的宗教会议、废除教宗对性虐待案件保密、并将死刑从《教理问答》中删除的教宗。此外，他还是第一位在全球不仅仅爆发“战争”，而是许多大小战争“四散开来”的背景下领导教会的教宗。战争“始终是一场失败”，正如他在超过300次的公开呼吁中一再强调，即便在声音几乎消失时，这些呼吁也占据了他所有公开表态的核心内容，特别是在乌克兰和中东暴力冲突爆发后。

 

2025年4月20日复活节主日，教宗最后一次乘车巡游

 

进程

然而，方济各（本名豪尔赫·马里奥·贝尔格利奥）可能并不希望“第一”这个词与他的教宗任期相联系。在过去的12年中，他的教宗生涯并不是为了达到某些成就或获得记录，而是为了启动“进程”。这可能是正在进行、已经完成，或者是遥远的，甚至可能对继任者也将是不可逆转的进程。这些行动在社会和教会中产生了“新的活力”——正如他在教宗任期的路线图《福音的喜乐》中所写的那样——始终以相遇、交流和共融为视野。

 

来自世界的尽头

“主教和教友们，让我们开始这段旅程”，这是 2013 年 3 月 13 日深夜，刚当选的教宗，自本笃十六世辞职以来，从圣伯多禄广场上的阳台上向已经在聚光灯下等待了一个月的人群所说的第一句话。这位新当选的76岁教宗是由他的枢机主教们“从世界尽头”选出的，他请求人群给予他祝福。他与人们一起诵念了《圣母经》，由于他很少来罗马，也不常使用意大利语，因此语句中带有一些不熟练的口音，并且他准备在枢机主教会议后立即收拾行李离开。第二天，他乘车前往圣安娜堂区，然后去了圣母大殿，感谢罗马救援圣母，即这位保护他教宗生涯的母亲，他在每个重要时刻都向她表示敬意。正是在宗座圣母大殿，方济各表达了他希望被埋葬的愿望。

 

2013年3月13日的当选

 

在人民中的牧者

教宗多年来一直以各种方式展现他与人民的亲近，这是他在阿根廷传教的宝贵遗产：他到梵蒂冈办公室探望工作人员，在2015年禧年期间到边缘化和被排斥的地方举行慈悲星期五，在监狱、养老院和接待中心举行圣周四，在罗马郊区的教区进行长途访问，进行突击探访和打电话。从 2013 年继承了本笃十六世的使命后，他第一次出访巴西，每次出访都展现了这一点，我们还记得教宗专车挡在人群中间的照片。

 

首位访问伊拉克的教宗

阿根廷教宗进行了四十七次国际朝圣（牧灵访问）之旅，这些朝圣之旅基于特定事件、当局的邀请、任务的需要，或者出于某种“内心的动机”，正如他本人在从伊拉克返回的航班上所透露的那样。没错，就是伊拉克：2021年3月，教宗在巴格达、乌尔、埃尔比勒、摩苏尔和克拉克斯进行了为期三天之久的访问，这些地区和村庄依然可以看到由恐怖主义带来的明显创伤，墙壁上的血迹和沿途难民的帐篷，正值新冠疫情肆虐，安全问题也引发了广泛的担忧。这个旅行因健康和恐怖袭击的风险而被许多人劝阻，但教宗坚持要进行。教宗方济各自己曾透露，这是“最美丽”的一次旅行，他是第一位踏上亚巴郎土地的教宗，那里是若望保禄二世未能前往的地方，并且他还与什叶派领袖西斯塔尼进行了会谈。

 

教宗方济各在摩苏尔的废墟中（2021年伊拉克之行）

 

班吉圣门及东南亚和大洋洲最长的旅程

教宗的坚持不懈促使他前往伊拉克，这种坚持与2015年他访问中非共和国首都班吉时的决心一样。当时，班吉正遭受内战的摧残，战争使得街头遍布尸体。教宗方济各表示，即使要“带着降落伞”跳下去，他也想去这个非洲国家。他在那里举行了感人的仪式，开启了慈悲禧年的圣门。这一仪式同样创下了历史记录——这是首次在罗马之外的地区开启圣年，地点是世界上最贫困的地区之一。

我们也可以将这种坚持定义为良好的固执，这种固执促使教宗在87岁时选择在2024年9月进行任期内最长的旅程：印度尼西亚、巴布亚新几内亚、东帝汶、新加坡。十五天，跨越两个大洲，四个时区，总共飞行32,814公里。这四个截然不同的地区，代表着教宗训导的重要主题：兄弟情谊与宗教间对话、边缘地区与气候紧急情况、和解与信仰、财富与发展，服务贫困。

 

慈悲禧年在中非共和国首都班吉开启圣门

 

从兰佩杜萨岛到朱巴

在回顾教宗的使徒之旅和牧灵访问时，不能忘记他第一次离开罗马的行程，前往小岛兰佩杜萨，这里是移民悲剧的发生地。他在地中海上空撒下的花圈，象征着这个“露天墓地”。这一点在他两次访问莱斯博岛（2016年和2021年）时也反复强调，亲自走访了难民和避难者的集装箱和帐篷。

在教宗的任期历史中，还有一次前往圣地（2014年）；2016年，他访问了瑞典的隆德，参加了路德宗改革500周年的纪念活动；2022年，他访问了加拿大，为天主教会代表所犯下的侵害行为，向土著人民请求宽恕。接着是2023年访问刚果民主共和国和南苏丹，这一行程特别与英格兰教会大主教贾斯廷·韦尔比和苏格兰教会大会主持人伊恩·格林希尔德一同进行，体现了他希望通过促进基督宗教各教派间的合作，修复一个民族的创伤。他曾在2019年召集南苏丹领导人前来圣玛尔大之家参加为期两天的退省，并通过亲吻他们的脚这一震撼的举动，恳求他们修复国内的创伤。

此外，还有2015年访问古巴和美国，这次访问标志着两国外交关系的恢复。为此，教宗花了数月时间，向奥巴马和卡斯特罗分别发送信函，呼吁他们“开启新的篇章”。奥巴马本人公开向教宗表示感谢。在哈瓦那，他还与莫斯科东正教大牧首基里尔会面，并签署了联合声明，致力于践行“普世慈爱活动”，即基督徒为更具兄弟情谊的人类社会而努力。这一承诺在数年后，随着欧洲中心地区战争的爆发，不幸，承诺未能兑现。

 

2019年在阿联酋的首都阿布扎比签署

《人类兄弟情谊文件》

 

在阿布扎比签署的《人类兄弟情谊文件》

其中不容忽视的是2019年访问阿布扎比，并与大伊玛目塔伊布共同签署了《人类兄弟情谊文件》。这一签署标志着与爱资哈尔大学的关系回暖，该过程始于在圣玛尔大之家的一次拥抱，最终以签署这成为伊斯兰教与基督教对话基石的文件而告终。这一文件也被纳入了多个国家的宪法中。

 

通谕

这些旅程中的经历、对话和行动都融入了教宗任期内的文件中。共有四部通谕：第一部是《信德之光》（Lumen Fidei），讨论信仰主题，由教宗方济各和本笃十六世共同撰写；然后是《愿祢受赞颂》（Laudato sì），呼吁因气候变化和剥削而陷入困境的“共同家园”做出“方向改变”的呼声，并激励采取行动以根除贫困、确保公平利用地球资源的行动。第三部通谕《众位弟兄》（Fratelli Tutti）是教会训导的基石，也是阿布扎比文件的成果，预示着在新的战争爆发之前，兄弟情谊是人类未来的唯一道路；最后是《祂爱我们》（Dilexit Nos），旨在回顾耶稣圣心中“人类与天主之爱”的传统与现代意义，并向一个似乎失去心灵的世界传递了信息。

 

泛亚马逊地区的主教会议

 

宗座劝谕和特定法令

有七部是宗座劝谕：从之前提到的《福音的喜乐》到《是信赖》，这是纪念圣婴耶稣小德兰诞生150周年而发布的。在其中还有一些是主教会议后的劝谕——《爱的喜乐》（关于家庭的会议）、《生活的基督》（关于青年的会议）、《亲爱的亚马逊》（关于泛亚马逊地区的会议）、《你们要欢喜踊跃》呼吁当代世界成圣的召叫，还有《请赞颂天主》是《愿祢受赞颂》的理想续篇，旨在完成对地球母亲采取行动的呼吁，以避免“崩溃的临界点”。

相反，有近 60 份特定法令（Motu Propri），这些法令重建了罗马教廷的结构和罗马教区的领土，修改了教会法和梵蒂冈的司法制度，制定了更严格的规范和程序，以打击滥用行为。例如，《你们是世上的光》（Vos estis lux mundi）就是这样一部文件，该文件纳入了2019年2月在梵蒂冈举行的保护未成年人的峰会成果、指示和建议。该峰会是教会打击神职人员性虐待及其他虐待行为工作的巅峰，体现了教会以真理和透明度行动的决心，采取悔过态度。教宗方济各通过《你们是世上的光》（Vos estis lux mundi）确立了新的程序，用以举报骚扰和暴力行为，并引入了问责制的概念，即确保主教和宗教上级对其的行为负责。

 

2024年12月教宗问候罗马教廷成员

 

教廷改革

因此，改革过程一直是教宗方济各任期内的一个持续主题，他不愿忽视枢机主教们在大公会议前的会议中提出的建议，这些建议要求未来的新教宗对罗马教廷进行重整，特别是对梵蒂冈的财政进行改革，因为多年来，财政问题一直处于丑闻的漩涡之中。教宗一上任便成立了一个枢机委员会，即C9（后来随着不同成员的更替，变成了C6和C8），这个小型的“参议院”协助教宗治理普世教会，并致力于教廷改革。部门的合并以及职称和组织架构的其他修改，都标志着改革的持续进行；最终的步骤是发布了宗座宪章《宣讲福音》（Praedicate evangelium）。这一宪章经过多年的等待，终于在2022年发布了，没有任何警告或序言，带来了重要的变化。其中特别值得注意的是，他设立了成立新的福传部，由教宗直接领导，并且强调了让平信徒“参与管理和承担责任”。在这一系列改革中，他任命首位平信徒保禄·鲁菲尼（Paolo Ruffini）为圣座传播部部长，任命首位“女部长”西蒙娜·布兰比拉修女（Simona Brambilla）担任献身生活部部长，以及任命拉法埃拉·佩特里尼 (Raffaella Petrini) 修女为梵蒂冈城的首位女市长。

 

女性

女性是这几年教宗方济各在圣伯多禄宗座上的另一重要主题，这位教宗比其他教宗更倾向于赋予女性重要的责任和角色，他设立了两个委员会来研究女执事的问题，始终不忘强调女性的“天赋”，以及教会的母性特质（教会是“女性的”，因为教会是“她”，而非“他”），他在最近关于教会共融的宗教会议上，也让修女、传教士、女教授、专家和女神学家与枢机主教和主教们同席，并首次赋予她们投票权。

 

在葡萄牙里斯本与青年共度世界青年日（2023年）

 

“所有人、所有人、所有人”

开放，就像是方济各所实行的多种开放政策。是开放，而非决裂，也不是跳跃；对某些人来说有些过于迅速，而对另一些人来说又过于谨慎。实际上，这是一个过程。比如，允许离婚再婚者领受圣体，视圣体为“罪人的药物”，而非“完美者的滋养品”；他接纳各种性取向的群体，呼吁牧灵上的关怀，因为教会中有“所有人、所有人、所有人”的位置；在经过几个世纪的偏见和怀疑之后，基于“血的合一”他在与其他基督教教派和宗教的对话中顽强坚持；还有对中国的关注，2019年签署的关于主教任命的临时协议，已续签三次。在跌宕起伏中，开启了一线对话的曙光，带着对一个‘高贵民族’的渴望，这是他多年来一直希望访问的。这份渴望可以追溯到他年轻时的传教志向。

 

使命精神与同道偕行

这个主题同样是核心议题之一。事实上，“使命精神”是文字和讲道中反复提到的一个邀请，与“同道偕行”并行，后者在这十二年里也多次被提及。教宗特别为“同道偕行”召开了两次主教会议（2023年和2024年），重新构建了会议的结构和运作方式，意识到必须从“基层”开始开展合议之路，并且还成立了十个研究小组，以便在会议结束后深入探讨教义、神学和牧灵等问题。

 

教宗与莱斯沃斯难民营的移民（2016年）

 

贫困者和移民

在教宗方济各任期内，留下了许多总结整个教会、政治和社会现实的格言：“丢弃文化”、“冷漠的全球化”、“为贫穷者而贫穷的教会”、“走向外界的教会”、“有羊群气味的牧者”、“全球团结伦理”。教宗对贫困者的关注将永远留在记忆中，2017年设立了专门的贫困者纪念日，每年都会在保禄六世大厅与流浪者和无家可归者一起共享午餐。教宗对移民的教诲也将铭刻在心，他提出的四个动词：“接纳、保护、促进和融入”作为应对“本世纪最伟大的悲剧之一”的纲领性指南。此外，教宗还提到要为解决困扰欧洲、中东和非洲的冲突，制定“值得尊重的妥协”方案。

 

致力于和平

他通过强烈的呼吁和写给宗主教和暴力受害民众的信件，使近几年困扰我们的冲突得以揭露，他通过视频通话——其中尤为突出的就是每天与加沙教区的通话——或通过枢机主教的使命和紧急物资的发送来缓解冲突。他在庆祝他当选十周年与梵蒂冈媒体的首次、也是唯一一次播客访谈中坦言：“我从没想到自己会是一个在战争时期的教宗”。

和平是始终不变的目标。为了和平，教宗方济各不断地呼吁祈祷，为叙利亚、黎巴嫩、阿富汗、圣地发起了禁食与祈祷日，呼吁全球信徒的参与；他在2022年将俄罗斯和乌克兰奉献于圣母无玷圣心；他还组织了历史性的时刻，如2014年6月8日与以色列总统西蒙·佩雷斯和巴勒斯坦总统马哈茂德·阿巴斯一起在梵蒂冈花园种下一棵橄榄树。为了和平，教宗还做出了一些不拘一格的举动，比如在基辅首枚炸弹落下后的第二天，驾车前往俄罗斯驻圣座大使亚历山大·阿夫杰夫的办公室，尝试与普京总统建立联系，并保证愿意提供调解支持。方济各多次斥责国家元首和政府首脑，警告战争领主，他们将会在天主面前为各国人民所流的眼泪负责。他还谴责了蓬勃发展的武器市场，提出将军备支出用于建立一个全球基金，以消除饥饿。他呼吁建立桥梁，而非高墙，提倡将共同利益置于军事战略之上，而有时，这些言论却被误解并受到批评。

 

2025年2月2日三钟经祈祷活动

 

创新

这些年来，这位阿根廷教宗受到了一些批评，但他总是以那种幽默的方式回应不同的批评和反对的声音，而这种幽默感是“最接近天主的恩典”。教宗方济各让人深思并感惊讶，他可能因为打破了禁忌、颠覆了礼仪和旧有的习惯，或因重新定义了教宗职务的方式：包括不同的服装、住所、不寻常的举止和身体语言，以及独特的牧职风格，让一些人感到不悦；或者是通过网络直播和电视节目现身，使用9种语言的推特社交媒体账号，作为传递信息的渠道，以满足必要的紧迫性和普遍传播的需求。

 

困难时刻和健康问题

在这些充实的岁月里，尽管有极少的休息（他取消了原定于冈道尔夫堡的教宗传统的度假活动），却也充满了困难时刻，包括司法案件：其中最为突出的是关于圣座资金管理的漫长且复杂的审判：机密文件的泄露、性侵丑闻、腐败问题，以及那些缺乏“尊严和人性的”书籍的出版。与此同时，健康问题也给他带来了困扰，包括2021年和2023年在杰梅利医院的手术，2023年因呼吸并发症再次住院，之后是感冒、流感和膝盖疼痛，这些使他在过去三年不得不依赖于轮椅。最后，他因双侧肺炎住院38天。尽管如此，这些问题并没有阻止他如同近期几周那样，仍然出现在人们面前，和大家保持联系，特别是在出院后，意外现身圣伯多禄广场、梵蒂冈大殿以及圣母大殿，这是他在圣周前最后一次拜访圣母大殿百余次中的一次。

 

来自杰梅利医院的问候

 

统计数据

许多困难从未阻止过他积极的工作和出席各类活动。一些统计数据可以证明这一点：超过500次的公开接见；十次枢机主教会议，擢升了163位新枢机主教，恢复了教会面貌的普遍性；超过900次的封圣：包括三位前任教宗：若望二十三世、若望保禄二世、保禄六世；还有“特别年份”，包括2015-2016的奉献生活年、2020-2021的圣若瑟年和2021-2022家庭年；四次世界青年日：里约热内卢、克拉科夫、巴拿马、里斯本。两个圣年：2016年的特别禧年：慈悲圣年，以及正在进行中的2025年常规禧年，主题为“希望的朝圣者”。

 

新冠疫情期间的世界祈祷日

他就是教宗，豪尔赫·马里奥·贝尔戈里奥，他通过访问、书籍、序言和自传等方式，努力与广大公众建立联系。或许，关于这位教宗，人们记住的不仅仅是他那许多的话语和著作，而是一个画面：他独自一人，在雨中蹒跚步履，周围是因疫情而被封锁的寂静，唯一的背景声音就是穿越在圣伯多禄广场上救护车的呼啸声，时间仿佛被暂停。这是2020年3月27日的“世界祈祷日”，全世界的人都呆在家里，通过网络直播观看这位年迈的教宗，他似乎背负着一场颠覆日常生活和习惯的灾难。人类深陷痛苦，但教宗讲述的却是希望和兄弟情谊：“我们意识到我们都在同一条船上，大家都脆弱、迷茫，但同时，我们都被召唤着一起划桨。

 

2020年3月27日的“世界祈祷日”

 

万有真原团队雨滴、海螺翻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