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与永恒
发布日期:2025-05-23 | 作者:意鸣子时间与永恒
若望神父
“我看见一个新天新地。”(默21:1)
克赖顿大学哲学系主任若望・帕特里克曾对我说,他在学期授课时,奥思定的《忏悔录》如何深刻触动了他。当时他在返回奥马哈的途中于圣路易斯机场转机,四小时的停留间隙,我们坐在机场附近的小餐馆里——世界在周遭旋转,头顶的客机载着成千上万的人奔赴临时的目的地,而我们二人挤在卡座里,谈论着“永恒”。
若你沉心品读奥思定,会发现他对天国之事的书写充满极致的专注。当读到《忏悔录》末卷时,你难免会问:永恒是否会消解时间的意义?在天主光辉的照耀下,受造之物是否会黯然失色,甚至归于虚无?
是我们的爱,执着于当下,珍爱着所有转瞬即逝的美善。
《忏悔录》第九卷中,奥思定与母亲莫尼卡谈论死亡的意义,而数小时后,她便将离世。她似乎全然甘愿,甚至渴望放下今生。他们共同窥见永恒智慧的异象——那光辉绚烂得遮蔽一切景象,浩瀚得让尘世喜乐显得渺小。在永恒中,天主会以永恒的福乐浸透、吞噬、环抱我们。“儿子,对我而言,今生已无任何可留恋之物……”
然而,当莫尼卡离世时,为何奥思定心中涌起 “巨大的悲伤”,泪水夺眶而出?“我的灵魂受伤,生命裂为两半。”
在世活着,既微不足道,又重如千钧。我们深知自身的匮乏,恰因珍惜这丰厚的恩赐。一切皆如过眼云烟,却又如此珍贵。
于是我沉思自己的生命:那些跃动的喜悦,那些撕心的泪水。年过半百,我常觉得已准备好离世,尤其若这意味着与心中渴慕的一切合一。但我仍执着于这渺小的生命——它的甜蜜良善,它的音容笑貌、欢声笑语。说来尴尬,如今一场普通的感冒都能引发对死亡迫近的恐惧。
今日听闻噩耗:我年轻的表亲在结冰的路上意外身亡,年仅五岁。生命如此脆弱短暂,它的消逝如此摧心。任何言语都无法缓解他父母的悲痛。正如保禄对门徒所言:“我们进入天主的国,必须经历许多艰难。”(宗14:22)
但我同奥思定一样怅然:尘世的存在如此奇妙,失去它的威胁却如此沉重。我甚至犹豫是否该全然相信《默示录》的异象:
“先前的天地已过去,海也不再有了。我又看见圣城新耶路撒冷由天主那里从天上降下,好像装饰整齐的新娘,预备好了,等待她的丈夫…… 这是天主的帐幕在人间,他要与他们同住,他们要作他的人民,他要亲自作他们的天主,与他们同在,作他们的天主。他要拭去他们眼上的一切泪痕;以后再也没有死亡,再也没有悲伤、哀号、痛苦,因为先前的一切都过去了。”(默21:1-4)
失去的泪水会被温柔拭干吗?痛苦会在庆典中消融吗?天主真的会使一切更新,让万物重焕光明、美丽与生机吗?早逝青年的良善与恩宠、垂暮老者的智慧与坚韧,都会被存留吗?
是我们的爱,执着于当下,珍爱着所有转瞬即逝的美善。如奥思定所言,我们的爱本就是 “使万物存在之爱” 的一部分。时间的工价——甚至我们的生命本身——从起初就被宣告 “不仅是好的,而且是非常好的,极其可爱的”(创1:31)。因此,即便在它们脆弱的状态中,我们对其的爱恋也实属自然。我们对尘世美善的爱,正牵引我们归向 “以爱为本质的至善”。而那位 “以爱创造万物” 的天主,也必在永恒中持守这爱。
这难道不是耶稣的荣耀讯息吗?——美善,以及我们对它所有形态的爱恋,既是初始的宣告,也是最终的答案。孩童无拘的笑声将永远回响,既畅享尘世,又超越尘世而长存;智者温柔的坚韧不会随身体朽坏而消散;我们被唤起的爱将永存,而祂带来的爱,既为今生,也为永恒。
是的。我们的信仰如此宣告:天主创造万物,并在复活的主内使万物更新。主曾赐下命令:“你们该彼此相爱,如同我爱了你们,你们也该照样彼此相爱。”(若13:34)
当我们恐惧哀伤时,时间仿佛残忍地凝滞;当我们喜乐时,它却冷漠地飞驰而过。若不学会去爱,我们永远无法领悟时间的珍贵,亦无法理解永恒的应许。
有一段常被归为多人所作的诗句如此说:
“对等待者而言,时间太慢;
对恐惧者而言,时间太快;
对哀悼者而言,时间太长;
对喜乐者而言,时间太短;
但对相爱者而言,
时间即永恒。”